小楼分上下，建在后山坡前，下边是小院厢房，上边是筱祁峰安排给时无雪的住处，卧房旁还有其他房间，似乎是书房，时无雪并没有仔细去瞧。
时无雪把暮雪剑搁在屏风边小台上。
眼前是热腾腾的雾气，白纱之后，是一个偌大的木盆，里面盛着热水。
时无雪探出手背，试了试水温，正是舒适。
她惬意地笑笑。
水云儿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人打来热水，送来衣服，还有水云儿，恬着脸拿了檀香和桃木干花熏草过来，问“要不要帮忙”，又被时无雪给无情地撵了出去。
其实女孩子们私下里是如何相处时无雪并不知晓多少，女孩儿们是不是总会如此玩笑打闹时无雪也并不在意，只是无论如何，现在的她决计是不会允许水云儿离近自己的。
所以水云儿怎么卖乖，也都讨不到时无雪半点让步。
倒是干花和熏草香料被时无雪留了下来。
那些都是些上好的香，时无雪没用过，但她的师妹曾拿那些做了香包给她，因此认得。
捻了两指干花，时无雪将那柔柔的花瓣洒在浴盆里，又添入檀香熏草，用桃木细细捻了捻，鼻头翕动，空气中的淡淡香味弥漫开来。
她将腰带解开，开始褪下衣物。
稚嫩的皮肤隐隐落入烛光中，雪白的布料在皮肤上窸窣摩挲，衣服一寸寸滑落，刚离开时无雪的身体，立刻就寸寸破碎，转瞬间化成了飞灰。
时无雪眼角微动，叹了口气。
纵然是雪蚕丝帛，也经不住时间的摧残，才刚离开她的内力，那些历经百年风霜的布料立刻就归于了尘土。
“该走的，终究会走。”
任何东西都强留不住，该走的迟早会走，再活一次，时无雪再看什么都如雨水洗过一般，淡了许多，模糊了许多，却也透彻。
抬手挥去尘屑，时无雪转过眼角，视线落在小桌的暮雪剑上。
烛色在眼底沉浮。
她伸出手，又垂下。
抿抿唇，时无雪转过视线，转身将白纱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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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上三竿，时无雪懒懒地爬起床来。
以前的她绝不会睡这么久，可现在的身体似乎很是嗜睡。
几天下来，这个身体带给她的改变太多，她倒也稍微习惯了点。
她打了个哈欠。
屋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香味。
推开窗，柔柔的风裹着艳阳涌进屋来，比起凉爽，更多的是温热。
破云峰顶，昼夜总是如春冬两个季节。
时无雪肩头半漏着，慵懒地伸展身体，目光远眺。
阁内演武场，剑阁弟子们身穿门派服饰，在结阵练剑，一人在头阵演武，金戈交鸣，剑光浮现。
有打柴打水的弟子背着扁担和柴登着阶梯上来，云雾朦胧的远处，辟雪山另六峰隐约可见，最近处，凌云峰锁链栈桥与主峰相连。
安安静静，普普通通，一切都与百年前的剑阁并无太大不同。
时无雪将昨夜送来的衣服穿在身上，算不得太合身，最后远远地望了一眼后山的孤冢，抱着剑下到小院里。
小院里，有人在练剑，呼呼的剑啸传进时无雪的耳朵里。
她翘着眼角望了一眼，是水云儿。
水云儿换了一身内门弟子的练功服，青色的，很合她。
旁边的矮石桌上摆着一本清封小册，水云儿照着书看了看，又继续舞剑。
时无雪从楼上下来，便站在小院回廊前看着，直到水云儿一式演毕，迤迤然抱着剑走出来。
“时……”
水云儿见到时无雪，先是一怔，随即赶紧收剑作揖。
“弟子水云儿见过太师祖！”
“无需多礼，水云儿，一日不见，剑法又有长进啊。”
“承蒙太师祖夸奖……那个……太师祖，您……您刚才一直在看吗？”
“只是刚来。”
时无雪瞧了有些忐忑的水云儿一眼，笑了笑。
“水云儿，你所练的，可是《青璃剑诀》？”
“正是……今早我去了藏书阁，路上遇到老阁主，他向我问了些话，《青璃剑诀》便是他老人家替我选的。”
水云儿声音细细的，还不忘偷偷瞧了时无雪一眼。
“太师祖……我可以练这套功法吗？”
“嗯……”
时无雪沉吟片刻，点点头。
“刚者易折，柔者不败，《青璃剑诀》是一门至阴至柔的功法，唯女子可习，虽只剩了残本上四卷，但论筑基之功法，《青璃剑诀》如水如绸，纳川入海，正是适合交予你来细细打磨心性，磨去你的霸道内力的功法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可以练？”
“当然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？”
“剑阁内藏功法不下一百余本，你能练的筑基功法也不下三十，老阁主却偏偏选中了这一本……”
水云儿的脸色被时无雪吊得大起大落，时无雪瞧了矮石桌上的功法一眼，又看向水云儿，微微一笑。
“筱祁峰这老头儿，如此观察入微，恐怕很早就动了把你纳为内阁弟子的心思，这《青璃剑诀》，大抵本就是他为你准备的。”
“啊？”
水云儿一怔，她的耳朵里直接略去了一大段，只听到“为你准备的”。
“太师祖是说……我可以练这功法了？”
“你是剑阁弟子，为何不可？况且，你看也看了，练也练了，现在来先斩后奏，是害怕剑阁会言而无信吗？”
“太好了！”
水云儿眉眼绽开，忽然纵身向时无雪跃来，却被时无雪轻飘飘地一托给推了回去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“呀……疼……太、太师祖……你又欺负我……”
水云儿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，委屈巴巴的模样。
时无雪还是一脸风轻云淡。
“得寸进尺，江湖行走，你这是要吃亏的。”
“哦……”
水云儿顿时瘪了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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